郭松民：日本有没有可能再发动一次侵华战争？

郭松民就“怎样看待抗战和日本”答凤凰博报问

【郭松民按】不久前，有朋友在我的微信公众号留言，询问对抗日战争的看法。忽然想到2015年胜利日前夕，我做客凤凰博报“纵议院”和章文先生讨论过“怎样看待抗战和日本”话题，视频播出后引起较大反响。现在我将自己的发言以答主持人问的方式整理出来，文字略有调整。由于时间精力有限，对章文先生发言的文字就不做整理，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看相关视频。

大陆人和台湾人对抗战的态度为何不一样？

凤凰博报：今年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，今年举行的阅兵式是否有意针对日本?

郭松民：这个阅兵式肯定有包含针对日本的因素，安倍上台以后，日本右翼势力活动比较猖獗，想突破二战后的国际框架。我们这个阅兵式，我觉得当然包含提醒日本不要忘记战败教训这个因素。

但阅兵式也不完全是针对日本的，它是我们综合国力的一种显现，也是凝聚民族精神的一种方式。抗日战争是我们近代以来反侵略战争第一次取得的完全胜利，胜利日举行阅兵式对提振民族精神，增强全国人民的团结有好处。

凤凰博报：……其实可以说台湾人对日本是略带好感的？

郭松民：我觉得有这么几个因素：第一个是日本五十年的殖民统治，长期推行皇民化教育，实际上在台湾培养了一批人，在自我认同方面认为自己是日本人，典型的代表就是李登辉，他有一个日本名字叫岩里政男嘛，他哥哥还参加了日军。最近有个台湾电视评论员也谈到，你们纪念抗日战争，想过我父亲的感受吗？因为他父亲也参与了日军，作为台籍日本士兵参加过侵略战争，日本在台湾的皇民化教育确实留下了一批有皇民化情结的人。

第二个原因是跟现实政治是有关的，现在台独势力能够指望的外部援助，一个是美国，再一个就是日本，日本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完全放弃它对台湾的野心，实际上是台独势力背后真正的支持力量，甚至比美国还要积极，所以台湾的台独势力当然不愿意纪念抗日战争。

还有第三个因素就是台湾政客为了捞到选票，在这样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敢明确表态，包括像台面上国民党的政客，比如马英九和朱立伦，他们也不敢明确表态，一些有台独背景的政客，包括台北市长柯文哲，就公开去讨好这些有皇民化情结的群体，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抗日战争共产党的贡献大还是国民党贡献大？

凤凰博报：我们看到国防战略与教育部的教授说，他认为对抗战只有正面教育，会导致出现愤青，如果不搞正面宣传，会导致媚外，或者民族虚无主义，那到底应该怎么办？刚刚提到台湾和大陆的不同，也是跟教育有关系。

郭松民：关于教育这个问题，我跟章文兄的看法不一样。我觉得恰恰相反，我们这些年对国民党抗日的宣传太过了！今年以来，只要打开电视机，像中央电视台的什么抗战家书，一些地方卫视的追访抗战老兵，还有对抗日历史的回顾，大篇幅都是宣传国军抗战。还有电视上的各种抗日题材的影视剧，相当大一部分，比如湖南卫视的长沙会战，大都是表现国民党抗日。这和国民党在抗日历史上的地位是完全不相称的，因为国民党抗战打得非常烂，可以说是从山海关一路退到大西南，如果没有共产党敌后战场的牵制，国民党的正面战场早就垮台了。现在出现社会争论就是因为对国民党的宣传太过了，激起了民间的反弹。

凤凰博报：您是觉得对于共产党抗日的宣传过少了吗？

郭松民：对，我觉得是这样，比如敌后战场，因为共产党的抗日战争，主要是以敌后游击战争和人民战争的形式来进行的，从现在媒体人的角度来看，不够高大上，他们觉得只有大规模正规军作战才是抗战。

刚才谈到国际因素，抗日战争胜利，当然国际因素非常重要，因为中国是一个农业国，对抗日本这样一个工业国是很困难的。抗日战争的胜利，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一个结果，当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时候，中国作为反法西斯阵营中的一员也胜利了。但是我们胜利的时候，日本还占领着当时中国的首都南京，还占领着大片的领土，国民党的正规军还没有开始反攻。在这样一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当中，中国作为其中的一员，我们的任务是拖住日本不让他胜利，不让他北上到苏联去，也不让他全力南下，从完成这一战略任务的角度来说，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战，起到一个战略性、决定性的作用，在一定意义上甚至可以说，即便没有正面战场，只有敌后战场，中国也可以胜任自己在世界反法西斯阵营中的分工。

此外，在我的记忆当中，教科书对国民党的正面战场是有表现的，有专门的章节谈论国民党正面战场，而且在毛主席的著作当中，对国民党抗战，尤其是抗战初期比较积极是肯定的，但是影视作品少了一些，这些我们必须承认，那时候拍的电影对国民党消极抗日描绘是比较多，不过这也是符合历史事实的。

国民党消极抗战是一个基本的事实。国民党抗战经历了这样几个阶段：第一个阶段就是不抵抗，认为日本通过九一八事变得到东北以后会停下来。

第二个阶段就是有点儿赌气，国民党抗战理念就是去死，按照汪精卫的说法，就是牺牲完了抗日也就结束了，这种心态导致了国军出现了大量不应有的伤亡，我说国民党抗战很烂，就说它付出的伤亡跟它应该获得的战果完全不成比例。

比如淞沪抗战，选择上海做战场，但上海是濒海城市，特别便于日本海空力量发挥优势，日本的海军航空兵是最强的。蒋介石当时在赌气，幻想在上海地区的抵抗，能够引起英美的介入，但是当时英美根本就不想介入，蒋介石的这种心理把国军的精华，尤其是几个德械师都毫无价值地毁灭了。

再比如说像南京会战，守城的国军是十五万，攻城的日军是五万，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，要攻下一座城的话，进攻兵力应该是守城兵力的四倍左右，如果十五万国军的话，日本要拿下南京需要六十万兵力，但是五万日军就把国军打垮了，国军在南京保卫战中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战效能，所以我们说它打得很烂，一点都不冤枉。

第三个阶段就是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之后，蒋介石把主要精力用来防范共产党，发生了皖南事变，抗战则一心只想搭美国便车，这种指导思想的具体表现就是消极抗日，积极反共，导致了严重的地缘政治后果，比如外蒙古的丧失。

怎样看待共产党在抗战中的流砥柱作用？

凤凰博报：其实对于两党的贡献，有各种各样的说法，为什么要提中流砥柱这个词呢？

郭松民：我觉得之所以提这个词，是因为这些年舆论上有一种潮流，要否定共产党的抗日功绩，把国民党说得在抗日战争中起的作用比共产党还要大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提出了这样一个词汇是正确的，中流砥柱的含义就是支撑了整个抗战的局面，就像我刚才说的，第一个，1938年武汉会战以后，日军用于敌后战场的兵力已经超过了正面战场；第二个，如果没有敌后战场的开辟，正面战场会在武汉会战失败后总崩溃；第三个，敌后战场解放了大片的领土，约100万平方公里，使一亿多中国人免于亡国奴的命运，这个是正面战场根本没有做到的；第四个，敌后战场打破了日军以战养战计划，使日本不能有效利用占领区的人力物力支持侵略战争，这个也加速了日本的投降。所以我们说共产党是抗战的中流砥柱，是在这四个意义上说的。

目前之所以出现对国民党的大规模宣传，并不是所谓的以前的压抑，而是出于政治目的，是想通过这样一个宣传来证伪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，目的是政治性的，所以我们就不得不出来讨论一下究竟谁是抗战的中流砥柱问题。

怎样看待中国的抗日神剧，为什么有些抗日神剧很受欢迎？

凤凰博报：这一两年抗战题材的片子是层出不穷，也出现了很多神剧，连中央电视台和人民日报都会加以批评，但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雷剧这么雷，依然会很多人在看，为什么?

郭松民：抗日战争是一个全民族的动员，也是一个全民族启蒙，中国人以前民族意识是很淡薄的，甲午战争的时候，日本到了东北，还居然出现老百姓“箪食壶浆，以迎王师”的荒诞场面，说明当时老百姓的民族意识非常薄弱。

在抗日战争中，民族意识空前高涨，这个动员过程是怎么样完成的？共产党起了决定性作用，比如共产党在解放区搞二五减租，减轻了农民负担，把大量农民动员出来，再一个就是普遍推行三三制政权，把方方面面的社会力量都给动员起来了，然后投入到抗日战争去，才形成全民族抗战的局面、形成了人民战争的局面。

像这样一个历史过程，要让现在导演编剧去了解太困难了，让他们理解人民战争还不如去杀了他们。他们只理解色情、凶杀，也只能拍出这样的作品，实际上是表明现在文化界，尤其是影视界已经烂掉了，我们民族自己的故事他都不能讲，他也不能理解。

抗日神剧本质上实际上是借抗日的外壳讲暴力和色情的故事，和历史上人民抗战没有关系。一些人对暴力和色情的东西是非常愿意接受的，所以抗日神剧受到欢迎我觉得一点都不奇怪，有人就是喜欢垃圾，有什么办法？

日本人为什么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战败？

凤凰博报：日本人为什么不愿公开承认自己战败呢？

郭松民：日本不愿意承认战败有两个原因，一个是文化上的。日本文化属于耻感文化，或者说是一种没有是非感的一种文化，看事情只看结果，不论是非。抗日战争的胜利，最后是美国对日本实现了单独占领的战略，战争结束的时候，日本军队还占领了大片的中国领土，包括当时中国的首都，所以它老觉得没有败给中国人，是败给美国了。由于没有是非感，日本右翼没有意识到发动侵略战争是一种罪行，只是说这个事情无所谓，反正大家都在发动侵略战争，英国，美国都在发动侵略战争，仅仅是我被打败了而已，所以他们从心理上不愿意承认；再一个就是，美国当时对日本实行单独占领以后，很快就冷战就爆发了，日本就从美国的敌国变成了冷战盟国。美国很多时候要利用日本为冷战服务，所以对于日本的军国主义势力清算不彻底，很多旧军人最后都成了日本著名的政客，担任首相、各部大臣等，所以对战前日本的战争罪行没有进行彻底的清算。到现在它成了日本社会的主流政治思潮及政治势力。这意味着，抗日战争的军事阶段已经结束了，但是在文化和历史领域里、在政治外交领域，战争还没有结束，还在继续进行。

日本有没有可能再发动一次侵华战争？

凤凰博报：日本在去年修改了安保条约，对中国人的触动还是非常大，主要的焦点就是集中在到底要怎么认识日本这个国家，日本是不是还有穷兵黩武的意识形态？

郭松民：日本这些年不断挑事，可能有一个隐秘的心理。今天是核时代，中国已经是核大国，日本作为岛国又没有战略纵深，很难想像它能够重新复制1937年的全面侵华战争，但是它通过在外部制造这种动荡，或者局部战争，来打断中国崛起的势头则是完全可能的。我们经济总量已经超过日本，而且把它甩得很远了，日本再迎头赶上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把中国搞乱，打断中国的现代化进程，这种可能性是有的，我觉得这是日本一些政客的隐秘心理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需要高度警惕的。

凤凰博报：在七十到八十年代中，中日两国关系其实是比较密切的，1972年中日联盟声明上也写了，“日本方面痛感日本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,表示深刻的反省。”那为什么中国老百姓老感觉说日本从来没有道歉过？

郭松民：我觉得有两个原因，一个就是刚才说的，日本不断在国内有各种各样的动作，包括参拜靖国神社，修改历史教科书，虽然说过要反省，但是我们的国内老百姓一看，那不是撒谎吗？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有一个参照系，德国和日本都是二次大战的战败国，但是德国对纳粹的清算就比较彻底，反省也比较彻底。中国对此老百姓会有一个比较。

上次日本首相小泉去卢沟桥抗日战争纪念馆，他居然是去参观，我觉得非常奇怪，你不是普通的游客，你是日本的首相，你去了应该是忏悔，是谢罪。所以这个责任还是在日方。

日本现在的社会问题非常严重，我看过一些报道，日本的男人不结婚，在家里抱一个充气娃娃，日本的老龄化非常厉害，这样的民族还有什么前途？日本右翼搞复活军国主义这些东西，我们当然要批判，但是你要说日本想复制全民侵华的美梦，这个没有可能性。

凤凰博报：那我们再谈回我们的话题，如果在今年八月份即将发表的战后谈话中，安倍如果用了道歉两个字，中国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？

郭松民：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关注，但并不重要，中国人强调听其言观其行，日本在历史问题上，在领土问题上，在中日关系等等这些问题上，是不是真的表现出决心，对历史有反省，未来坚决要走和平发展的道路，是要看实际的行动的。所以对日本首相这样一个谈话，我们要关注，但这不是最重要的。

2015年8月2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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